花朵凋零
今年春节刚过,为了挣钱给患有肾结石的父亲治病,家住安徽省阜南县的17岁姑娘赵珊珊来到江苏昆山市一诠精密电子公司务工。
赵珊珊的工作说起来很简单,就是用三氯乙烯擦洗金属零配件,但工作量却非常大,从早8点到晚8点,一天要干十几个小时,有时还要免费加班。因为工作环境是密封的,空气不流通,一天干下来总是头晕脑涨。
一个月过去了,赵珊珊的身上突然起了许多红点。开始时,她没在意,以为是水土不服。渐渐地,红斑点越来越多,有的还起了水泡。赵珊珊在工友的陪同下,到镇上一家医院就诊。医院也查不出这是什么病。
2004年3月23日,赵珊珊回到家乡。家人将她送到阜阳市第二人民医院,也没有诊断出结果。这时,她已全身水肿,起满了水泡,疼痛难忍,一抓就破。
3月30日,家人又将她送到安徽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初步诊断为急性中毒性肝炎。这时的赵珊珊面部肿胀,发热,体温时常高达39.4℃,视力模糊,不能进食。医生建议将赵珊珊转入传染科治疗,并下了病危通知。
4月2日,家人把赵珊珊送到北京,住进解放军三0二医院,后又转到北京协和医院。协和医院说赵珊珊的肝已经衰竭,必须进行换肝手术。还说即使做手术,也不能保证没有生命危险。赵珊珊从母亲竭力压抑的神情中看出了端倪,她坚决要求出院。“妈妈,我知道我的病治不好了,别再花冤枉钱了……”母女俩的泪水哗哗地流在了一起。
在北京花光了借来的4万多元钱后,赵家实在无路可走,只得带着赵珊珊回到阜南。此时,赵珊珊身上的皮肤开始大片大片脱落,全身都烂了,眼睛肿得睁不开,嘴也张不开,不能吃饭,只能喝一点水。赵珊珊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哭着对母亲说:“我只活了17岁,一分钱没有挣到,反而让家里为我花了这么多钱。我对不起父母,只有下辈子再报答你们了!”
4月8日下午3点多钟,赵珊珊怀着深深的负疚和不甘,死在了母亲的怀里。
厂方恼火
因为几家医院的诊断中都提到了“中毒”,联系到赵珊珊所讲的工作现场情况,家人有了警觉。在赵珊珊生病期间,舅舅戎辉和其他亲友几次打电话到昆山一诠精密电子公司,问是不是来看一下患病的赵珊珊?一位女助理先是说路途遥远,还没有跟周总汇报。再打电话去问时,又说周总开会去了。
赵珊珊死后,戎辉随即打电话通知一诠精密电子公司。对方一位负责人接电话说,赵珊珊死于急性肝炎,跟公司没有关系,但出于人道主义,公司可以拿一点点“慰问金”。 4月11日,满怀悲愤的戎辉赶到昆山一诠精密电子公司。戎辉说:“我们怀疑赵珊珊的病与工作现场使用三氯乙烯有关,希望公司能把这一问题搞清楚,避免再发生类似的不幸。”李副总恼火地说:“不要以为我们说过给你一点慰问金,就以为我们心虚,就开口要多少钱,那是不可能的!”
无独有偶,与赵珊珊同车间的王圆圆也住进了医院。她就坐在赵珊珊的斜对面,于的是相同的活。
绝非偶然
2004年4月12日,赵珊珊的亲属来到昆山市卫生监督所投诉,姜金华副所长感到事情重大,立即向卫生局汇报。
第二天,卫生局责成卫生监督所和疾控中心两个部门前往一诠精密电子公司,对公司的作业环境、工人防护、车间工序、使用材料进行了现场调查,对赵珊珊所在车间的员工展开全面健康体检,进行健康监督。4月14日,昆山市卫生局请苏州市疾控中心到现场深入调查。
据昆山卫生监督所副所长介绍,赵珊珊所在的包装车间,根据标准,应该使用炭化水素对产品进行擦洗。一诠精密电子公司没有买到炭化水素,2004年1月至3月,该公司暂时用三氯乙烯替代。包装车间工艺上要求相对密封,而使用三氯乙烯则必须通风,要求每位员工的操作台上应有吸风装置,而包装车间只有两台通风机,通风效果可能不理想。
4月17日,昆山市卫生局根据一诠精密电子公司作业环境、职工防护存在的问题,以法律文书形式下达了整改通知书,要求该公司力口强通风,每个操作台安装吸风装置;加强员工个人防护,配戴口罩、穿防护服,同时对员工进行定期健康复查。
此时,苏州、昆山两地联合启动职业病诊断的法律程序,进行全面调查取证。
迟到的慰藉
一诠精密电子公司副总经理、台湾商人李桂兰说,赵珊珊在包装车间一共工作了22个工作日,工作时间很短,生病后,医生认为是皮肤过敏,没有引起太多注意。事发后,公司停止使用三氯乙烯,并对这个工序上的39名工人进行了体检。公司改进了通风设备,增多了通风口,加大了通风功率,并给员工配置了防护服。
对赵珊珊之死,李桂兰表示,公司一开始就没有推卸责任,赵珊珊家属来时,公司就表达了首先给予人道补偿的意愿。现在公司正积极配合政府部门的调查。
2004年5月11日,江苏省苏州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向赵珊珊的家人下达了《职业病诊断证明书》,认定赵珊珊在工作中“使用三氯乙烯擦拭金属配件表面污垢,现场无局部排风设备,个人未佩带防毒口罩”,确认“赵珊珊患有职业性急性重度中毒性肝炎、职业性皮肤病”。
几天后,昆山市政府有关人员和一诠精密电子公司派出的代表前往安徽阜南看望并慰问了赵珊珊亲属。不久以后,赵珊珊的家人拿到一诠精密电子工业有限公司50万元赔偿和慰问金。